受访专家：首都国医名师、中日友好医院皮肤科主任医师  钱文燕,本报记者  张  健

瘙痒、疼痛、面容受损……现如今，湿疹、白癜风、过敏性皮炎、银屑病、荨麻疹、掌跖脓疱病、激素依赖性皮炎等皮肤病呈高发趋势，不仅影响患者的生活质量，还给个人形象和心理带来了巨大压力。据统计，我国每年约1.5亿人患皮肤病，且数量逐年上升。在首都国医名师、中日友好医院皮肤科主任医师钱文燕教授看来，中医药治疗皮肤病历史悠久，历代医家对皮肤病有精辟的理论总结和丰富的治疗经验，应对皮肤病高发的态势，中医药有独特优势。

生于中医世家

钱文燕祖籍辽宁丹东，1936年生于长春，后在北京长大。其外祖父是辽宁省的名中医，自小在中医氛围中耳濡目染，对医学产生了浓厚兴趣。1956年，钱文燕报考了北京中医学院（现为北京中医药大学），成为学院首届统招中医生。在六年的求学时光中，钱文燕研读经典，热爱文艺，喜欢运动，是学校广播站有名的“金嗓子”。常年坚持运动的好习惯，为其打下了坚实的健康基础。毕业后，钱文燕分配到北京中医医院，任职于皮肤外科，师从中医皮肤科泰斗赵炳南22年，深得真传。1984年，中日友好医院建院，钱文燕调任该院参与皮肤科筹建。

主攻皮肤病60多年，钱文燕继承并发扬了赵炳南先生皮肤外科学术思想，在掌跖脓疱病、银屑病、各型湿疹、遗传性皮肤病、各种红斑性皮肤病、带状疱疹、红斑狼疮等疑难杂症的诊治上形成了独特的诊疗思想。她认为，皮肤病是脏腑、气血、阴阳失调的外在表现，提出了“和脏腑、调阴阳、扶正祛邪、活血化瘀”的皮肤病治疗方法。临证注重热邪与湿邪，强调皮肤病的治疗应灵活运用清热、解毒、利湿、扶正祛邪等方法，倡导“清、利、扶”三法。

皮肤病要整体辨证

中医认为，“有诸于内，必形于外。”在钱文燕看来，皮肤本质上是五脏六腑的外在反映，即皮肤病由内发于外。从病机上讲，机体的阴阳平衡、气血营卫的调和、脏腑经络的通畅都与皮肤损害的变化密切相关。所以治疗皮肤病必须强调“整体观念”，包括两个方面。

一是人与环境是有机统一的整体，皮肤病的发病与治疗都与四时环境变化密切相关。人体之中，皮毛在外，往往最先受邪。春季风邪为患，易患荨麻疹、过敏性皮炎；夏季暑热火毒气盛，湿疹、痈疖、癣病多发；秋季干燥，易手足皲裂；冬季寒冷，爱生冻疮。因此，药物的选择上也要顺应四时，如春季要加重疏风、疏肝的药物；夏季加入清热解毒药物；长夏暑湿为害，治疗应芳香化湿及燥湿健脾；秋季燥邪为盛，宜加入补养肺阴的药物；冬季阴寒为盛，阳气避藏，治疗应加入通阳药物。随着生活节奏加快与生活成本增高，现代人面临的压力越来越大，精神也常处于紧绷状态，使得一些受情志因素影响的皮肤病发生或加重，如银屑病、神经性皮炎、黄褐斑、各类脱发、白癜风等。在这些疾病的辨证治疗过程中，应辅以安心养神或疏肝解郁的中药，方能达到事半功倍效果。

二是人体自身是有机统一的整体。人体正常的生理活动一方面依靠各脏腑组织发挥自己的功能，另一方面又要依靠脏腑组织之间相辅相成的协同作用和相反相成的制约作用，才能维持其生理平衡。五脏六腑气血津液充足，运行调和，则皮肤荣润有光泽；若五脏六腑气血阴阳失和，皮肤也有相应的病理表现。故辨证时，必首辨阴阳、次辨气血，同时重视心火、肝火及湿邪为病。

治疗有三个原则

在整体观念的基础上，钱文燕把“身心合一、内外同调、顾护脾胃”作为皮肤病的辨证论治原则。

注重“身心合一”。在钱文燕看来，皮肤病患者的病情往往缠绵难愈，这给其心理、生理和经济生活等方面带来很大的负面影响。治疗疾病的同时，也要治愈每一位患者的心灵。像掌跖脓疱病、牛皮癣这类皮肤病，十分影响患者的生活质量。有的掌跖脓疱病患者因为病耻感，不敢与人握手；有的年轻病人也因为皮损严重，不敢找对象。临床上，多种皮肤病均有慢性、反复发作的特点，常伴有损容性伤害，所以皮肤病患者在忍受疾病本身造成的痛苦外，还或多或少伴有焦虑、抑郁等情况。这些不良情绪又会反过来引起脏腑经络气血运行紊乱，进而加重病情。例如，湿疹的发病与饮食不节、情志失调等因素密切相关。湿热内生，内不能清解，外不能宣透，郁于肌肤，故发为湿疹。诊疗皮肤病时，钱文燕会给患者详细讲解病情，帮助患者正确认知疾病成因、发展、预后和转归，以及情绪、饮食、生活方式等因素对疾病的影响；耐心倾听患者讲述，了解患者心理压力的来源，尽量帮助患者解除心理顾虑。用药上，如遇患者因疾病反复情志抑郁，则在处方中配伍柴胡、郁金、川楝子等疏肝解郁；如患者焦虑失眠，则在处方中配伍合欢花、百合、茯神、夜交藤等安神助眠。

强调内外同治。《理瀹骈文》说：“外治之理，即内治之理；外治之法，即内治之法。”钱文燕非常重视内外同治的方法，以内治为主，外治为辅。外用药直接作用于皮疹上，能促进皮疹恢复，与内服药物相辅相成，起到1+1>2的效果。外治法还可以及时止痒，解除不适症状。

顾护脾胃功能。钱文燕表示，日常进食的水谷经过胃的消化，化为精气输入脾脏中，脾负责布散水气及精华。一部分精华上输入肺，通过肺的宣发将其布散到上部和全身皮肤毛孔；通过肃降，输入肾、膀胱及下部。脾为气血生化之源，脾失健运，气血生化乏源，进而影响肺的宣降功能，导致其对皮毛的濡养润泽能力不够。现代人多食肥甘厚腻，加重了脾胃负担，助痰生湿，过度熬夜又会进一步损伤脾胃，致使湿邪内生，这正是湿疹、癣、带状疱疹、痤疮、掌跖脓疱病等皮肤病高发的重要原因。钱文燕临床常用茯苓、白术、山药、白扁豆、莲子肉、薏米等药食同源之品平补脾胃，经常用到的对药“陈皮、厚朴”理气行气，动静结合，既能达到补气而不滞气、行气而不耗气之效；又蕴含“治湿须理气，气行湿自化”之巧，借以辛通开闭、除湿逐秽。

日常护肤有方法

皮肤病既然是身体内在状况的反映，那么，改善生活方式、调整好内在对治疗能起到重要的帮助作用。钱文燕给出三点建议，即健康饮食、作息规律、情志顺畅。

规律饮食、健康饮食有助于维持脾胃正常的生理功能，保证气血的正常生成。改善饮食习惯，少吃或不吃油腻、辛辣刺激性食物，可减少脾胃阻滞等问题的几率，进而减少患皮肤病的概率。

我们吃进去的东西，需要通过气的循环运转才能从脾胃输送到皮肤，而维持人体皮肤润泽的物质叫卫气。卫气日行于体表，夜归于阴分。夜卧则血归于肝，熬夜会消耗身体气血，导致卫气无法顺利进入五脏，最后的结果就是第二天皮肤出油、色暗等。现代人普遍都有的一个坏习惯是作息不规律，晚上熬夜，对皮肤损伤很大。想要皮肤好，切记要早睡早起，保持适度运动。运动过程，汗出腠理开泄，一些代谢废物能够从汗孔出，促进皮肤排毒。

保持情绪平稳，也是保护皮肤的重要一环。另外，钱文燕建议大家少用化妆品，尽量使用天然安全、成分简单的护肤品来保养皮肤。如果想给皮肤补水，可将纯净水喷到脸上，用手掌拍干；想给皮肤保湿，可用凡士林、维生素E乳等产品，薄薄涂抹一层即可。更换化妆品之前，可先在手腕皮肤上试一试：轻轻涂一个钱币大小的区域，观察24小时以上，如果皮肤不红不肿，才说明皮肤不过敏。

钱文燕还推荐了几个保养皮肤的小方：1.凉血五花汤：取玫瑰花、鸡冠花各12克，生槐花15克，金银花20克，凌霄花12克，水煎服用，可美容养颜祛斑。2.脚后跟皮厚、皮硬的人，可以用芒硝（又称元明粉）泡脚，芒硝有软坚散结作用。具体方法：取30克芒硝煮水，煮开后转文火煎20分钟，捞出药渣（可二次使用），晾温（38度以下）后泡脚，泡后涂抹尿素霜、尿素维E乳膏等。3.肥胖、湿气重的人，可适当吃赤小豆、薏米、山楂、荷叶等药食同源之品，既健脾利湿又消食，还能减肥，有助于呵护皮肤。

今年88岁的钱文燕教授依然精力充沛、声音洪亮、思路清晰，没有高血压、高血糖等基础病。每天日程排得很满，每周出四次门诊，包括一次远程门诊。谈及保养心得，钱文燕教授说：“养生就在日常”。

1.吃得清淡。“我爱吃煮菜，涮白菜叶、煮白萝卜胡萝卜等，吃饭七八分饱就行，别贪食”。

2.心里不装事。遇到不开心的事不往心里去；听到不爱听的话，扭头就走，保持心里干干净净。

3.多喝水。每天起床、睡前喝杯水，喜欢喝凉白开、茶水。

4.早睡早起。每天早上5点多起床，晚上9点睡觉，保持较好的睡眠质量。

5.不把衰老当回事儿。“我有腰间盘突出、老年性耳聋、头疼等问题，但从来不把它们当回事儿。积极调整心理状态，佩戴助听器等。”

6.积极锻炼身体。尽量多走路多运动，虽然现在走路很慢，但尽量能走路就不坐车，在家里也闲不下来，到处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