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3-09 农历甲辰年 正月廿九
胡大一:留学,学技术更要学理念

1980年我从西藏阿里医疗队回来,误了考研的最佳时机,决定考试出国深造。想去美国,于是就从零开始学英文。我攒钱买了个牡丹牌黑白电视机,跟着当时的英文教学电视节目自学英语;为了练口语听力,我吃睡在急诊室,省下时间去中国科协国际交流中心帮助接待来自美国的医学代表团,当了3年多导游;同时坚持上英语夜校,父母还特意给我买了录音机。

1984年夏天,我同时考取了世界卫生组织和世界银行赴美做访问学者的项目,先后在美国纽约州立大学和芝加哥伊利诺伊大学医疗中心学习一年,进修心脏电生理和介入心脏病学。

我刚到美国时,找房子是个大难题,是通过访问者联谊会找到房子的。在芝加哥,我们8个人住一个三居室,按规定不允许住那么多人,我们就五点起床,把床垫藏起来。后来,我也加入了联谊会,到机场接送新来的学者,过年时组织大家一起聚会包饺子。

当年在美国,我尤其对一些先进技术感到神奇,比如经导管射频消融,不需要开胸手术,就可以立竿见影根治心律失常,告别药物。当年,美国的心电生理检查应用也很广泛,包括心动过速、心动过缓的机制探索,同时还有对不明原因的晕厥、疑难性心悸患者的诊断。

除了技术,当时中美医学界在理念上也有差异。当时在美国医院,心脏康复已经较为普及,心梗患者病情稳定一周后就开始在指导下恢复运动,那时在国内我们认为这是很危险的,不可思议。在医疗模式上,时常体会到美国医生对患者的人文关怀融入工作的每一个细节。记得一次查房时,主管医生走到刚刚做完搭桥手术患者的床前,蹲下来非常认真地劝告患者:“痊愈以后,您一定要戒烟!”那个场景我至今记忆深刻。

在美国医疗机构有很多热心志愿者,帮助他人回馈社会,并形成体系和规模。他们都要经过必要的专业培训,承担一定的责任和工作,比如做心理疏导的志愿者会耐心倾听,调整患者的情绪,鼓励他们在治疗时不要怕疼,也特别注意保护每位患者的隐私。

在美国,我最深的体会是,技术的进步并不是最难的,理念的改进才是最难的。1986年11月,准备回国前夕,我到达拉斯参加美国心脏协会(AHA)的年度学术大会。预订酒店时,发现可供选择的有库伯诊所下属的库伯酒店,这是一家医疗机构办的酒店!这让我很感兴趣,而且库伯酒店的房费比其他酒店低很多。入住时才发现,酒店就在库伯诊所内。我在医院里转了转,很惊奇地发现,这是家只做两头(病前预防、病后康复),而不做中间(医疗)的医院——我不仅从未见过,而且也从未想到过。库伯诊所有环境优美的室内室外运动场所,有50多名运动治疗师与运动教练,以及收集健康数据的研究所和做健康评估与方案的门诊。我走进门诊的库伯医生诊室,询问能否见见这位医生,秘书进诊室问过后说,今天门诊大约下午五点可结束,之后可以见面。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美国有氧运动之父库伯博士,一位运动与医疗融合的开拓者、探索者和实践者。今年已90周岁的他,在1968年就最早提出“运动是良药”的理念,并把“有氧运动”这一专业词汇送入牛津字典。库伯医生把他出版的最畅销的健康书《有氧代谢运动——通向全面身心健康之路》签名后送给了我。从此,我开始了与库伯医生34年的友谊。(连载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