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3-09 农历甲辰年 正月廿九
名医朱学骏专栏:老主任王光超,我心中永远的榜样

王光超教授(1912~2003年)是我科的老主任。1940年,他毕业于北京协和医学院,1948年赴美,在纽约哥伦比亚大学医学中心皮肤科深造。1949年11月,新中国刚刚成立,王教授怀着报效祖国的赤子之心回到北京,开始了他在北京大学第一医院皮肤科长达60年的辉煌生涯,并在上世纪50~70年代,除文化大革命期间,一直担任皮肤科主任。王光超教授勤奋好学,知识渊博;医术精湛,德艺双馨;教书育人,悔人不倦;平易近人,谦虚谨慎,科内同仁不论医生护士,都亲切地称他为“老王大夫”。

上世纪60年代,我从医学院毕业后进入皮肤科,当时外用药是治疗皮肤病的主要手段。每天早上交班、巡视病人后,就进治疗室为病人上药。治疗室很大,一边是大的落地镜,就像舞蹈学院练功房里的那样。病人坐在镜子前,对着镜子外搽药物,大夫或护士则坐在病人后方,搽病人的腰背、臀部等处。住院病人大多是顽固难治的银屑病及湿疹,皮疹遍布全身,为一个病人上药常常得用上半个小时。我清楚地记得,老王大夫亲自手把手地教我上药,叮嘱我每个皮损需反复揉擦20~30次,药物才能更好地进入皮肤发挥作用。

病房收治的不少是重症病人,特别是天疱疮,病人转辗各地,来到我院时,往往是周身溃烂,且散发出一股难闻气味。由于皮肤溃烂,清理创面时患者疼痛异常,撕心裂肺地叫,不能配合,换药难度很大。此时老王大夫就会亲自出马,穿上隔离衣,戴上帽子、手套及口罩,全副武装带领我们一起上阵。他总是非常耐心,一边轻声安慰,一边小心翼翼地为患者清理创面,尽量减少患者痛苦,两三个小时下来,走出病室时往往是汗流浃背。每天这样的换药,加上系统用药,病人治愈出院时常会给老王大夫及全体医护鞠上一大躬,感谢医护使他(她)重获新生。老王大夫总是谦虚地回说:“不要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王光超教授严谨务实的作风对我有很大影响。记得上世纪70年代的一年盛夏,西四一家小吃店的多位员工因周身起包、瘙痒来我院门诊,初步诊断为虫咬皮炎。但他们说,饮食店天天搞卫生,很干净,不可能有虫子。我们请来了老王大夫,他认真检查后对我说:“小朱,你准备一个玻璃瓶皿、一把小刷子,拿上几张报纸,再带个放大镜,我们一起去小吃店做个现场调查。”小吃店店面确实很干净,但王教授在休息室注意到一张炕,上面铺了凉席。他就指导我,在地上铺好报纸,将凉席从炕上卷起来,竖着立在地面,使劲儿顿几下;之后让我用小刷子将顿下来的细沫子集中到一起,倒入玻璃瓶皿;最后对我说:“用放大镜看看!”我拿起放大镜一看,哇,好几个像针鼻一样大小的虫子正在拼命地爬!有的是刚吸了血,圆圆的。王教授告诉我:“这是螨虫,咬人后可长包(专业上称为丘疹性荨麻疹)。”

我们用镊子将它们放入小玻璃瓶,塞上塞子,拿给员工看。只见他们个个瞪大眼睛,很是吃惊。这件事留给我的印象非常深刻,至今回想起来还历历在目。王教授给我上了生动的一堂课。当一个好医生,不但要解除患者的痛苦,还要找到病根,并将知识传递给公众。

王光超教授出身名门望族,但生活十分简朴,晚年穿的毛衣总是打了补丁的。他家中陈设很简单,但到处是书。2003年非典肆虐北京,老王大夫跟夫人严仁英教授(著名围产医学专家、我院名誉院长)为医务人员捐款2万元。他说:“虽然我们不能亲自投入到非典的战斗中,但仍想尽一份力。”这是一份对国家和人民高度的责任感和深深的爱,这件事情令我感动,也深受教育,永远要将国家利益放在第一位!

我是幸运的,刚迈入皮肤科的大门,就遇上了王光超教授这样的皮肤科界泰斗。王教授不但教我如何当一个医生,更教育我如何做人。王光超教授以身作则,处处表率,是我心中永远的榜样与标杆!(连载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