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大学齐鲁医院急诊科副主任医师 陈良

急诊科的抢救室，原本应该是急危重症抢救的地方。但事实并不一定如此。急诊科医护人员不仅要擅长抢救，还要练就真功在嘈杂环境里尽快找到病因。

有一天我与夜班同事交接班，看到他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就说：“有需要特殊交代的病人吗？没有就赶紧回家吧。”他回说：“有一个病例很奇怪。病人说三个月前被黄蜂蜇伤了乳房，然后就逐渐肿胀起来，而且发热。蚊虫叮咬我们遇到很多了，但她的情况和我们见到的那些都不一样。当地治了很久，不论是抗过敏还是消炎药，用了很多，但效果很差。现在整个乳房像橘子皮一样，而且有硬结。家属非常迫切想要解决问题……”

我随后转身进入抢救室，看到患者坐在床边，用力地喘着。旁边家属很着急地说：“黄蜂蜇伤后，逐渐肿了起来，开始没在意，以为过几天就会好，结果越来越肿。后来去医院治疗了很久，却越来越厉害，现在都喘不上气来了……”黄蜂叮咬可致过敏反应，有一些也会继发感染，但持续三个月逐渐肿胀，我这是第一次见。

我和同事一起翻看厚厚的病历。她已经去过很多家医院了，有的认为是感染，有的认为仅仅是水肿，治疗也用尽了各种办法，用利尿剂减轻水肿，用消炎药治疗感染，但乳房却像吹气球一样越来越大，表面出现密密麻麻的凹陷，皮肤也越来越粗糙。

如果不考虑蜇伤，面对如此典型的外形，很多人几乎脱口而出，这就是教科书中的“象皮肿”。象皮肿是淋巴管回流不畅导致的，难道她乳房肿大有别的原因？“除了被黄蜂蜇伤，还有其他特殊的事吗？”“没有其他的问题了。我就在家里种地，没有其他事了……”“您再想想？”我感觉肯定漏掉了什么。

“好几年前的事算吗？三年前，我骑三轮车的时候摔到沟里，车把捣到胳肢窝了，当时起了个疙瘩，一直也没有消下去，不疼不痒……”外伤、包块、无痛性的肿大……这之间有联系吗？“我看看在哪里？”我顺着她指的地方仔细摸了下，应该是肿大淋巴结，移动性很差，也没有压痛，不像是普通的外伤——这不会是肿瘤吧？！

感染与肿瘤的治疗方案截然不同。我只是急诊科医生，专业的问题需要专业医生。好在急诊医生的背后是整个医院，有各个专业的医生。我赶紧准备会诊资料，这需要集体的智慧。

穿刺活检是诊断的必要手段，只有取到病理结果，才可能获得明确诊断。经家属同意，病人做了穿刺活检。当病理结果摆在面前的时候，我的推理被证实了。她不是感染，而是淋巴瘤，一种恶性肿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