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访专家：北京师范大学生命科学学院教授  张  立

本报记者   张健

自4月16日起，“断鼻家族”15头亚洲野象向北迁徙，横跨多县市进入昆明，几十天迁徙路程超过500公里，“肇事”数百起，引发了社会极大的关注。云南大学生态与环境学院教授、云南大学亚洲象研究中心负责人陈明勇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亚洲象如此长距离北迁，在我国尚属首次；而且象群处在无序游走状态，一直往北走，这样的行为不可思议。

在过去的几十天时间里，“断鼻家族”成为舆论关注的宠儿。但在众多关心爱护“亚洲象”的人眼中，象群的迁徙之旅并不值得“娱乐”，反而催人思考：人类该如何与大自然和谐相处？

一次前途未卜的迁徙

亚洲象是国家一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1986年被世界自然保护联盟列为濒危物种。此次北上的“断鼻家族”原生活在云南西双版纳自然保护区。4月16日，17头亚洲野象从普洱市墨江县迁徙至玉溪市元江县。之后其中2头返回墨江，15头继续向北迁徙，包括成年雌象6头、雄象3头、亚成体象3头、幼象3头。

“亚洲象是母系氏族社会，由较为年长、具有更多生活经验的母象担任首领，象群成员由具有亲缘关系的雌象和未成年象组成，成员之间的关系非常紧密。”曾在西双版纳做过亚洲象野外研究的绿色和平森林与海洋项目经理潘文婧告诉《生命时报》记者，亚洲象本身具有循环利用栖息地、季节性迁移的习性，以此寻找充足的食物和水源。

5月16日，象群向北迁徙至红河州石屏县宝秀镇，并于24日抵达玉溪市峨山县。24日晚上8时许，象群在峨山县小街街道、大维堵小寨组附近觅食，其中一头大象离队，被网上一度误传“一头年幼小象因食用约200斤酒糟‘醉酒’掉队”的美丽故事。“夜间是象群活动觅食的时间，在这片区域内象群主要采食芭蕉树、禾本科杂草。”潘文婧表示，成年的亚洲象身形庞大，体长5~6米，身高为2～3.2米，体重达3~5吨，是亚洲现存体型最大的陆生野生动物，每天需要进食150公斤左右的食物，近百升的水。据统计，为了寻找食物，象群掀翻鸟笼、踩踏毁坏农田，短短几十天在元江县、石屏县就“肇事”412起，直接破坏农作物达842亩，初步估计直接经济损失近680万元。

6月4日，象群往西南方向迁徙，来到了法古甸变电站旁的一家院落。象群发现了一个水龙头，一只大象用象鼻拧开后一顿畅饮，随后同行大象也轮流来喝水。在前进过程中，有两头小象在路过小水沟时相继踩空，两头成年象都在第一时间从两个方向赶来帮助掉入水渠的小象。

在“断鼻家族”向北迁徙的过程中，很多人对第一次见到的野象群十分好奇，有的人甚至挤在阳台上用手机拍摄大象。相关部门提醒，亚洲象具有极强的攻击性，如遇亚洲象，应及时避让、撤离，不要上前围观、驱赶、拍照。“野生亚洲象对人类会有一定的攻击性。”潘文婧提醒，亚洲象在自然界中没有天敌，它们将忽然进入其警戒范围的人类视为危险，并对人类进行恐吓甚至攻击。

6日，受持续雷雨天气影响，象群活动减少，有时还抱团取暖。当天，象群西北迁移后转向南下，向西迁移5.5公里，持续在昆明市晋宁区夕阳乡活动。7日，象群在昆明市晋宁区夕阳乡小范围休息徘徊，在一处树木遮挡的山林空地中，野象们围聚在一起侧躺，卷着鼻子睡在地面上，小象被围在象群中间保护起来，大象憨态可掬的模样感动了无数网友。

截至6月9日，象群仍在玉溪市易门县十街乡休息，离群独象目前位于昆明市安宁市林地内，距离象群直线距离12公里。此时，“断鼻家族”已经离“家”500多公里，所幸，直到目前人象平安。

双重因素迫使象群北上

“近年来，象群迁徙比往常频繁，亚洲象北迁是个整体趋势。”西双版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科学研究所所长郭贤明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从野生动物的天性来说，当它的种群增长到一定程度，就可能会逐渐向外扩散，寻找新的适合生存的环境。过去数十年，我国开展了一系列亚洲象保护工作，使西双版纳野生亚洲象数量明显增加，从20世纪60年代的146头发展到现在的300头左右。1997年前后就曾有一个象家族（5头）迁到普洱，后来西双版纳的野生大象逐渐北移，有更多的象群进入普洱。但它们总在普洱和西双版纳两地之间往返，一直没走太远。这次15头亚洲象走到普洱市的景谷县，才引起管护局的警觉。

北京师范大学生命科学学院教授、国际自然保护联盟物种生存委员会亚洲象专家组成员张立指出，栖息地面积减少和质量下降是亚洲象从西双版纳保护区向外扩散迁徙的根本原因。从栖息地面积上看，西双版纳很多山林为了经济发展被改造成茶园、橡胶林，以沟谷雨林为主要活动区的亚洲象栖息地进一步减少。

从栖息地分布来讲，西双版纳自然保护区是由地域上互不相连的勐养、勐仑、勐腊等5个子保护区组成，错综复杂的公路和铁路将森林切割，栖息地破碎化迫使野生亚洲象通过不断迁徙寻找新的合适栖息地，导致人象接触，甚至是冲突。

栖息地建设刻不容缓

如今，“断鼻家族”的前进方向仍是未知，专家们正在加紧研判诱导象群转向。“栖息地保护和恢复是解决亚洲象向外扩散迁徙问题的根本。”张立表示，现在的保护区已经满足不了亚洲象这种大型哺乳动物，它们需要更大的栖息地。应参照大熊猫、东北虎等旗舰物种保护模式，整合各类亚洲象自然保护地和相关区域，根据其阶段性活动和迁移规律，建设国家公园，从更大尺度上做好规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