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访专家：中国中医科学院中青年名中医、中国中医科学院针灸医院主任医师  房繄恭

本报记者  单祺雯

《中国不孕不育现状调研报告》显示，我国不孕不育人群比例从上世纪70年代的1%~2%上升至今天的12%~18%，30年增长10倍左右，不孕不育患者人数超4000万，且人数还在不断增加。尤其是患有卵巢功能障碍的女性，为了顺利备孕受孕，保健品没少吃，医生没少看，甚至尝试了“试管”，可治了数月乃至数年，仍不见结果。这时，很多人才想到求助中医，将其视为最后一线希望，但其实，中医药在助孕方面毫不逊色。本期，《生命时报》特邀中国中医科学院中青年名中医、“调经促孕十三针”创始人房繄恭教授为大家讲述他的中医助孕之路。

甘坐十年冷板凳

“高考阴差阳错考进了中医院校，甚至一度萌生了退学的念头。真正喜欢并热爱针灸，那是工作以后的事。”房繄恭大学毕业后在一家西医院就职，工作一段时间后，发现很多西医解决不了或治疗效果不佳的疾病，经过针灸治疗后，效果很好，于是决心进一步深造，学习一些新的、行之有效的治疗方法，相继攻读了山东中医药大学针灸推拿学硕士研究生、成都中医药大学针灸推拿学博士研究生，又到中国中医科学院做博士后工作。房繄恭博士后出站后，就留在了中国中医科学院针灸医院，当时，采用针灸配合正骨手法治疗颈椎病、腰椎间盘突出等疾病是他的一大特色，手法轻巧、见效快，深受患者欢迎。但崇尚挑战的房繄恭很快将这些擅长业务放到一边，选择了比较冷门且属于世界疑难病的卵巢早衰诊治研究。

卵巢早衰是一个被现代医学“判了死刑”的疾病，房繄恭的同学朋友甚至同行，都不看好他的选择，但他一心想探索一条针灸与生殖医学结合的新道路。数年前，经朋友介绍，一个确诊卵巢早衰的患者找到房繄恭，称自己在多家医院看了很多年，也尝试过多次试管婴儿，但就是怀不上孩子，想找中医调理一下身体。谁知，经过半年针灸治疗，这位患者竟然自然怀孕了。“她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房繄恭说，这个案例对他触动很大，让他对原有的针灸业务方向做了调整，矛头直指卵巢早衰专科疾病。

“从事针灸促孕的这些年，我遇到过很多悲观绝望的患者，被西医生殖中心下了‘难以怀孕’的诊断，欣喜的是，我的门诊成为了一个让患者‘充满希望地方’。”房繄恭说，只要卵巢在，希望就在。女性只要有一颗卵子生长发育至优势卵泡，就有可能受精怀孕。大部分卵巢早衰患者的卵巢内还是有卵泡的（即使是在B超下完全看不到窦卵泡的卵巢，也是有窦前卵泡和始基卵泡存在的），只不过因为卵巢“罢工”进入了“休眠状态”，导致这些小卵泡停止了生长。通过针灸中药等治疗可以“唤醒”沉睡的卵巢，让其重新恢复正常功能。在这种理念指导下，房繄恭建立了国内首家以针灸治疗为主的“卵巢早衰”专病门诊，独创的“房氏调经促孕十三针”在卵巢功能减退疾病、薄型子宫内膜、反复移植失败、复发性流产等生殖领域经过多年的临床应用已标准化、系统化、流程化，推广应用到了国内外60多家生殖医学中心和三甲中医院。

“卵巢早衰”一旦确诊后，伴随而来的就是生育力降低甚至“丧失”，卵巢早衰患者自然受孕率约为5%，而经过针灸治疗后自然妊娠率可接近20%。房繄恭坦言，尽管针灸可以改善卵巢早衰患者卵巢功能，提高自然受孕以及试管婴儿成功率，但目前仍有很多科学问题需要解决，这就需要不仅仅是一代人，甚至是几代人的奋斗。为此，房繄恭一头扎进了针灸辅助生殖的应用工作，一干就是十几年。一方面，培训全国各地的进修医生；另一方面，筹建了中国针灸学会生殖医学专业委员会，为全国针灸、生殖以及妇科领域人才搭建互相学习与提高的平台，探讨针灸在生殖医学中的临床应用和研究热点。

调冲任、补肝肾、安神志

“传统医学治病是整体思维，这也是中医的特色和优势所在。”房繄恭解释道，女性卵巢功能出现衰退并非卵巢单个器官的问题，而是身体内环境的整体失调。当一个人的卵巢功能出现问题时，不能把卵巢这个器官与人体割裂出来单独治疗，而是要将它放在女性的生殖轴当中共同调节。

房繄恭说，在中医生殖观里，卵巢功能减退、卵子质量不佳、不排卵等，除了与冲任不足、肾精亏虚有关，还与人的不良情绪密切相关。临床发现，很多卵巢功能减退的女性伴有长期的焦虑不安、紧张抑郁。

“唤醒卵巢，不仅要调身，还要调心。”房繄恭说，要以恢复“心（脑）—肾—天癸—冲任—胞宫”生殖轴失衡为核心，以“调冲任、补肝肾、养胞宫、安情志”为主要治疗原则，改善排卵、提高卵子质量。具体的调理方法是：

调冲任。宋代陈自明在其《妇人大全良方·博济方论》中说：“妇人病有三十六种，皆由冲任劳损所致”，现代中医学家罗元恺也说：“冲任二脉损伤，是妇产科疾病中最重要的发病机制。”女子的经水由“冲任”二脉掌控，生育之本在于“冲任调和”。当肾中精气充盈、天癸成熟到来，可促使任脉所主的精、血、津、津液旺盛充沛、通达；冲脉广聚脏腑之血而血盛，冲任二脉互相资助、协调，血海按时溢泻，使胞宫有正常经血可下，继而拥有正常生育功能。

补肝肾。肾藏精，主生殖，是人的先天之本。生殖轴中的“天癸”，虽是由先天之精（肾精）化生，却是在脾所运化的后天水谷之精充养下才得以成熟。所以补肾的同时，不能忽略健脾。此外，肝藏血，主疏泄，是女子的先天，如果肝血亏虚、肝气郁结，都会造成“心（脑）—肾—天癸—冲任—胞宫”生殖轴失衡。

安神志。中医“心（脑）—肾—天癸—冲任—胞宫”生殖轴的第一个环节就是“心”，心（脑）、肾（天癸，促进与维持男女性机能的物质），胞宫三者的关系，就好比是公司中的上层、中层和下层，上层发布信号给中层，中层布置给下层，下层接收后加以表达，最后表现为卵巢的功能。如果有太多负面情绪导致上层信号出现故障，就会导致胞宫中的卵巢（下层）因收不到或接收到错误信号而出现功能异常，发生卵泡不长、不排等问题。可见，调节情志是恢复生殖轴失衡过程中不可忽视的重点。

基于以上治疗思路，房繄恭钻研中医针灸传统理论，结合临床实践，总结出的一套以“安神志、调冲任、补肝肾”为治疗原则的针灸疗法，精选十三个针刺穴位进行组方，简称“十三针”。穴位选择上，房繄恭常选取百会、神庭宁心安神；结合天枢、关元、大赫等穴位调节冲任；外加太溪、肾俞、太冲等穴位调补肝肾。这样的穴位组合刺激，能使女性的气血充盛、天癸充足、经络通畅，进而改善胞宫机能。

做到三个“防住”

房繄恭说，从近年临床数据看，卵巢早衰已趋于年轻化，一线城市的白领、高知女性是高发人群。随着现代生活节奏不断加快，每一个女性都应关心自己的生理、心理状态，关心自己的月经周期，做到理解自己、关心自己。无论中西医，都提倡“防大于治”，这个原则同样适用于卵巢早衰，女性朋友日常要做到三个“防住”。

防住不良情绪。压力过大、心情压抑都是卵巢早衰的高危因素。在卵巢早衰管理上，比较重要的一点就是对心理和生活方式的干预。有调查显示，性格内向、容易发怒、离婚及寡居等情况的女性，进入中年后卵巢衰退程度明显加快。当出现不良情绪时，要学会给自己解压，可以找一些自己喜欢且轻松的事情，比如听音乐、练太极拳、练瑜伽、冥想等，让情绪舒缓下来，减少心（脑）对胞宫的影响。“头三神”由神庭穴、本神穴和百会穴组成，有安神醒脑作用，焦虑、压力大时都可通过刺激这些穴位缓解。

防住熬夜。卵巢正常分泌性激素是在熟睡状态下，时间一般在晚上10点到清晨6点。女性长期熬夜会导致内分泌紊乱，从而出现月经不调、无法正常排卵等卵巢功能衰退症状，良好的睡眠是延缓卵巢衰老的方法之一。如果因工作需要不得不熬夜，要注意调理“补救”，膏方是方便且有效的选择。推荐一个补肾调经膏方：女贞子、熟地、当归、白芍、山药、菟丝子、益母草、鹿角胶、阿胶各150克，墨旱莲、山萸肉、红枣、核桃肉、黑芝麻各100克，吴茱萸60克，诸味合用可补益肝肾、调经促孕，对女性卵巢功能减退或卵巢早衰具有保健作用。

防住懒惰。很多女性工作生活两头挑，无暇运动，使得身体气血流动变缓，阳气减弱，胞宫长时间血运缓慢对卵巢功能来说是不利的。规律运动如太极拳、快走、慢跑、游泳等有氧运动是不错的选择，不仅使人心情舒畅，还能促进全身气血流通、筋骨舒展，有利于改善卵巢功能，提高卵子质量。房繄恭建议女性朋友每周进行5天中等量运动，每次30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