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访专家：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血液病临床医学研究中心主任 金 洁 □主任医师 主鸿鹄

白血病，可以说是我们最耳熟能详的血液肿瘤，人们对于它的恐惧与癌症相当。而我们常说的成年人白血病，其中有80%为急性髓系白血病，很遗憾这种成年人最常见的白血病，近50年来通过使用国际上通用的“3+7”化疗方案，缓解率<70%，5年生存率<30%，冰冷的数字背后是很多家庭的绝望与悲痛。

如何提高缓解率与生存率是临床科研学者们一直探索的难题。2022年5月2日，发表在《柳叶刀血液学》的一篇文章带来了好消息：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简称浙大一院)血液科金洁、主鸿鹄教授团队首次将靶向药维奈克拉联合“3+7”称为DAV方案，作为成人急性髓系白血病患者的一线治疗，二期研究结果显示DAV方案的首次缓解率高达91%、MRD(白血病微小残留物)转阴率高达97%，且安全性良好，其长期生存及后续研究令人期待。

31岁的于涛(化名)是浙江某企业的一名白领，由于高烧不退，牙龈出血就诊被当地医院诊断为急性髓系白血病。作为家里的顶梁柱，于涛望着家里刚学会走路的小女儿与刚上幼儿园的儿子，决心用顽强的意志力与白血病斗争，因为他知道如果向白血病低头，家就“毁”了。

然而，于涛情况并不乐观，身上到处都是出血点，为此他走进了浙大一院血液科。“临床上像于涛这样的患者很多，尽管我们拼尽全力，并不能挽救所有患者。”主鸿鹄教授介绍道，急性髓系白血病是成人最常见的白血病类型，中国每年新发病人超过10万。这类白血病半个世纪以来，化疗诱导方案一直是柔红霉素和阿糖胞苷组成的DA方案(也称“3+7”方案)，这是国际上成人急性髓系白血病的标准诱导方案，这个标准可使60%~70%的患者获得完全缓解，但长期生存率低于30%。换句话说，用这个方案，能活下来的“幸运儿”并不多。

金洁教授团队2000年初设计的HAA方案在国内多中心的临床研究中显示比国际标准方案缓解率提高12个百分点，达到73%的完全缓解率，但仍有近30%的急性髓系白血病患者无法获得完全缓解。

“患者想要活，我们也想患者活下来，怎么办?我们只能一直追寻更好的方案。”主鸿鹄教授作为国际知名血液病学家，一直在关注国际上最前沿的相关研究，科研“嗅觉”敏锐的他发现美国一家著名癌症中心在探索更高效的诱导化疗方案如FLAG-IDA或CLIA基础上联合靶向药维奈克拉，“这个方案理念是正确的，但就他们使用的‘大胆’剂量和过长的疗程对患者来说毒性增加。”主鸿鹄教授表示，在美国研究的早期数据显示不少患者出现了严重毒性，甚至12个患者中出现2个早期死亡病例，“这种结果显然与我们探索的目的背道而驰。”

“在金洁教授的带领下，我们团队采用了国际金标准DA方案基础上联合短程的维奈克拉，我们起了个名字叫做DAV方案，这是一个原创性诱导方案，我们想找到最合适的剂量来体现这个方案的最优化。”研究团队在2021年1月至2021年7月期间，共招募36名成人原发急性髓系白血病患者，于涛就是其中一位。

“我们的研究方案初衷目标是提高缓解率到85%以上。”主鸿鹄教授表示，相较稳坐金标准半个世纪的DA方案60%~80%的缓解率，他们的初衷目标85%已经进了一大步。

一个临床科学研究的过程并不是顺风顺水的，首先DAV方案里最重要的靶向药维奈克拉作为美国原研药物，这个新药刚进入中国市场，新进药物的使用还需要很多手续，比较麻烦。另外，作为医者，他们更担心的是新药物的增加会不会使毒性增加，导致患者早期死亡?

于是，团队始终小心翼翼“行事”，他们要使更多“于涛”活下来。经过周密的研究讨论，团队终于找到了最优方案。在可评估疗效的33名患者中，中位年龄40岁，细胞遗传学中高危患者占76%，团队摸索出来的DAV方案一个周期后的完全缓解率为91%，更是超越了预期缓解率，也就是说进行DAV方案化疗11天后，没有一例患者发生早期死亡，更没有患者出现需要调整剂量或因药物相关毒性而停药。

于涛活下来了，因为DAV方案的成功给了他移植机会，目前他已经成功进行骨髓移植，康复良好。

金标准DA方案基础上加用维奈克拉靶向药，这就是DAV方案相比金标准的“新”。浙大一院血液科金洁教授和主鸿鹄教授团队建立的原创性DAV新方案，使得急性髓系白血病的缓解率达到国际最高纪录。目前也完成了DAV新方案与金标准DA的前瞻性随机对照研究的入组，有望提供更高证据级别的数据，为DAV进入国际白血病指南奠定基础。

浙大一院血液科具有悠久历史，是国内第一批成立血液专科的中心。数不清的急性白血病患者在这里获得根治，有些已经放弃治疗的危重病人在这里获得新生的机会。靶向治疗和免疫治疗是血液科重点发展方向，这将为血液恶性肿瘤患者提供更加有利的治疗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