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包装到广告都有营销话术，严重阻碍母乳喂养

受访专家：中国农业大学食品科学与营养工程学院副教授  朱  毅

本报记者   严立新

几乎每位父母都想尽其所能给孩子最好的，无论玩具、学校还是食物，尤其婴幼儿阶段是宝宝生长发育的重要时期，“亏啥也不能亏了营养”。因此，一些商家便将目光锁定在婴幼儿奶粉上。

七成奶粉卖点缺乏科学证据

“第一次当父母，真希望把一切美好的东西都给他”“给宝宝一生最好的开始”“让宝宝步步领先”……生活中，类似的婴幼儿配方奶粉广告层出不穷，它们大多宣传有助大脑发育、提高免疫力、助力生长等。然而，近日发表在《英国医学杂志》上的一项研究表明，大多数婴幼儿配方奶粉宣称的健康营养功效都没有科学依据，但受这些营销广告影响，很多父母可能认为，某些配方奶粉比母乳喂养更好，导致消费者减少甚至放弃母乳喂养。

研究者统计了2020~2022年在15个国家（澳大利亚、加拿大、德国、印度、意大利、日本、尼日利亚、挪威、巴基斯坦、俄罗斯、沙特阿拉伯、南非、西班牙、英国和美国）销售的757种婴幼儿配方奶粉，研究包装、支持健康营养声明的证据。结果发现，608种产品有一项或多项健康营养声明，其中53%声称有利大脑、眼睛或神经系统发育，39%声称能加强免疫系统，37%声称有助生长发育。在这些声明中，最常见的成分包括长链多不饱和脂肪酸、益生元、益生菌、合生元以及水解蛋白。

研究还显示，全球市场上，74%的产品无法为其宣传卖点提供科学证据，仅26%具有与健康声明相关的科学证据，但其中只有56%为临床试验结果，其余的来自评论、观点文章或动物研究等。研究者认为，90%来自临床试验结果的健康声明都具有较高的误导风险。世界卫生组织专家尼尔·罗杰斯教授评论该研究说：“政府和监管机构必须投入时间和精力，审查配方奶粉产品的声明和提供的证据，从而保护婴儿和家长免受商业营销的损害。”

近期，《柳叶刀》刊登尼尔·罗杰斯的3篇系列文章也指出，婴幼儿配方奶粉营销具有“剥削性”，必须紧急加强法规并妥善执行，呼吁制定国际法律条约，结束不负责任的营销，同时在全球范围内提供更有效的母乳喂养支持。

多贵的奶粉也比不上母乳

婴儿配方奶粉以奶粉、乳清粉、大豆、饴糖等为主要原料，加入适量维生素、矿物质等营养物质，制成与母乳成分相近的奶粉。中国农业大学食品科学与营养工程学院副教授朱毅在接受《生命时报》记者采访时说：“世界范围内，只有中国家长对二段奶粉、三段奶粉表现出过多的热情，其实没必要。”宝宝1岁后，奶粉只是普通食品。但因过度宣传，家长们觉得似乎不喝配方奶粉，孩子就不能茁壮成长。部分配方奶粉的营销话术具有误导性，比如“出生后头几天必须食用配方奶粉”“母乳营养不足，特殊成分婴儿奶粉有助发育及提高免疫力”“配方奶粉可延长婴幼儿的饱腹感”等。家长尤其是新手爸妈，在持续接受这类营销后，哺乳决策很容易受到影响，比如听信广告宣传，认为现在科技发达，配方奶粉完全能够代替母乳满足宝宝的需求。

虽然配方奶粉都尽可能趋近母乳，但从营养、免疫等角度来看，远远比不上母乳。朱毅介绍，深水解奶粉即运用深度水解技术，将完整的大分子蛋白进行切割，变成小分子蛋白甚至游离氨基酸，以降低奶粉的致敏性；A2-β酪蛋白是自然源生的牛奶蛋白质，可能与母乳的天然蛋白质更贴近。不过，这些营养成分并不是越多越好。即便是被称为“脑黄金”的DHA，根据《食品营养强化剂使用标准》规定，占奶粉总脂肪酸含量的比例也不能超过0.5%。若宝宝长期食用配方奶粉，可能会因营养摄入不全面而影响生长发育，还可能导致宝宝蛋白过敏或消化不良等问题。

尽快遏制误导性营销

去年，世界卫生组织与联合国儿童基金会联合发布的报告显示，在孟加拉国、中国、墨西哥、摩洛哥、尼日利亚、南非、英国和越南，8500名家长、孕产妇以及300名卫生工作者中，超半数已成为婴幼儿配方奶粉企业的营销目标。报告还表明，在产后1小时内开始母乳喂养，然后进行6个月的纯母乳喂养，并持续母乳喂养到2岁及以后，能够强有力地预防包括消瘦和肥胖在内的各种形式儿童营养不良；母乳喂养是婴儿的第一剂“疫苗”，可保护其免受多种常见儿童疾病的侵害；母乳喂养还可以降低女性未来罹患糖尿病、肥胖症和某些癌症的风险。

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营养与健康所副所长、中国营养学会妇幼分会副主任赖建强曾建议，每位母亲都要树立母乳喂养的信心并坚持母乳喂养，不要随意放弃。若真的存在不适合母乳喂养的情况，也应在医生指导下选择替代品。当母乳分泌不足时，要坚持先母乳，再辅以其他喂养方式。

联合国儿童基金会执行主任凯瑟琳·拉塞尔呼吁：“母乳喂养最适合婴儿和母亲，但配方奶粉喂养的虚假和误导性信息，已成为母乳喂养的一大障碍。”朱毅认为，要想遏制配方奶粉误导性营销，还需强化以下几个方面。

大力开展母乳喂养推广工作。2021年末，国家卫健委等15个部门联合印发了《母乳喂养促进行动计划（2021~2025年）》，提出全方位促进母乳喂养的措施。行动计划的实施以及完善配方奶粉销售规范的法律框架，成为中国保护及促进母乳喂养的重点工作。在此基础上，我们要继续加强行业监管，打击误导性营销行为。

增强行业自律性，从根本上杜绝误导性营销。对于配方奶粉的实际作用，企业应如实告知消费者，并拿出真凭实据。各奶粉企业应持续加码科研投入，开发高价值配方，将市场营销之争转向科研实力之争，带领配方奶粉进入高质量发展阶段。

加强营养宣传，提高消费者分辨意识。朱毅建议，在选购奶粉方面，新手爸妈不要跟着“宣传”跑，应仔细阅读奶粉包装上的配料表，选择不含香精、含糖量少的奶粉。另外，大家应理智看待奶粉的分级和溢价，不要神化配方奶粉的功效。“孩子只有均衡膳食，‘吃遍菜市场’，才能健康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