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访专家：中国医学科学院肿瘤医院头颈外科副主任   安常明   □护士长   吕  青

本报记者   牛雨蕾

喉癌、下咽癌是头颈部常见恶性肿瘤，晚期多采用全喉切除手术治疗，患者从此会失去语言功能，生活和社交都可能出现困难。目前，“食管发音法”能够在费用较低、痛苦较小的情况下，帮助病人通过食管重新发声。

无喉患者也能说话

11月21日早上，中国医学科学院肿瘤医院外科楼的会议厅传出欢声笑语，这里正在召开头颈外科第56期无喉食管发音班的开幕式。会场聚集了包括医护、患者、家属在内的五六十人，每个人都精气神十足，场内还时不时传出热烈的掌声。开幕式上，有的患者已经学会发音并当上了老师，正不疾不徐地分享自己的经历和感悟；也有正在学习的“学生”，积极踊跃地起身，手脚并用地“发言”。

“我已经靠食管发音生活近40年了。”发音班教学老师田永光告诉《生命时报》记者，他今年73岁，1984年确诊为喉癌，当年9月做了喉癌切除手术。隔年，他进入食管发音班，开始学习食管发音。“刚做完手术怕见人，尤其怕见熟人，碰到都要躲着。”田永光说：“但学会食管语后，我还上了20多年的班。一些同事刚开始不理解，习惯后都能正常相处。”

中国医学科学院肿瘤医院头颈外科护士长吕青介绍，人体咽部及食管能形成一个紧闭管道，用食管发声需要先吸气，让咽部及食管入口处被迫扩张，空气进入食管上段后会在此处形成一个储气囊。发声时，只要控制空气从储气囊排出，经过食管入口处时就能引起肌肉收缩，同时振动黏膜，协调器官共鸣，发出声音。

一般来说，无喉患者通过2~3周的练习即可基本掌握食管语。一方面，这与当前医疗技术进步、手术精细化、患者预后好有关；另一方面，相较30年前，食管语领域已经有了更多老师，教学经验和理论知识也都更为丰富和完善。“像有些伤口小的年轻人一个星期就能学会。”田永光说：“如果病情严重，比如食道也被切了一段的人，学起来就比较费劲。”此前他遇到过一位学员，食道较短，口腔和胃距离很近。不吃饭时讲话还顺畅，吃饭后再说话，很容易把食物吐出来。

“学进气、打嗝是最困难的。”田永光解释，正常人打嗝是被动行为，吸气是直接吸到胃里；食管语则需要主动打嗝，并将气恰到好处地储存在食管中再排出。“刚学时比较难，练一会儿就累，口干舌燥的。”田永光回忆他本人的经历：“但熟练后就习惯了，我现在可以正常说话，跟你说了这么多，一点也不累。”

学习首先要放松

“对于能够正常说话的人来说，食管语是一项很困难的技术，所以教授食管语的大多也是无喉患者，他们才是最好的老师。”吕青介绍说。

田学忠今年52岁，2015年确诊为喉癌。术后一个多月，他就在田永光的指导下练习食管语了。在此过程中，他不断琢磨，发现食管发声中的储气、换气非常有规律，像是音乐的节奏。成为发音班的教学老师后，他常常在课堂上放声高歌，给学员带来不少欢乐。他认为，学习食管语首先要放松心情。

“我是1998年1月份做的手术，1个月后恢复得差不多了就去学了食管语。”发音班的女老师寇桂英说：“学食管语首先不能胆怯，要敢于说出来！我当时就带着一瓶水，每天走到家附近的公园大声去练。”

“得了病，大家都有焦虑、心情低落的时候。”另一位老师弓毅兵介绍，他们在课堂上除了食道语教学，还需要经常在授课时与学员沟通、交流，互相加油打气：“事情已经发生了，如何保持好的心态？如何朝着更积极的方向去思考？怎样乐观地活着？是我们每个人都要终身学习的。”

食管发声术亟需推广

数据显示，喉癌是头颈部最常见的恶性肿瘤，患病率在我国约占全身肿瘤的1%~2%，占耳鼻喉科恶性肿瘤的10%~12%，40%~50%的患者就诊时已是晚期。如果进行全喉切除手术，他们将面临永久失声。

目前，全喉切除术后发音功能的重建依然是世界性难题。不过，随着技术发展，患者有了愈加丰富的选择。

中国医学科学院肿瘤医院头颈外科副主任安常明介绍，佩戴电子喉、发声重建手术、食管发音三种措施，都可让全喉切除术患者重建语言系统，但每种方法都存在不足之处。电子喉价格偏高，电池需要充电，音质较为单调机械，且进行过颈淋巴清扫或放疗后的患者，使用效果不理想；通过发音钮手术重建发音通道的方法，技术难度相对较高，且为有创性治疗；最新出现的可穿戴的人工喉技术尚处于发展阶段，还不够完善，不能做到大范围的临床应用。

“在我们看来，食管发声术是目前较好的发声手段。”安常明介绍，它能完全利用自身的食管替代声带，不借助器械，经济又简便。嗓音虽不如人声完美，但基本接近，甚至拥有不同以往的“个性”嗓音，不失为一种乐趣。“但目前了解食道语的人还不多，在我院手术的患者或许在医生的推荐下会了解，但在其他地区手术的患者很可能接触不到，希望未来‘食管发音班’模式能得到更多推广。”

重获新“声”的关键是坚持训练。目前，没有任何一种发声方法是一蹴而就的，患者应结合自身的实际情况和条件，在医生的专业建议下进行选择，并坚持长期训练与磨合。初期，患者可以用一些简单手势或者书写、图画等沟通，在心肺功能评估完好的情况下，进行发声训练。“手术可以逼退病魔，术后的康复训练能提高患者的生活质量，希望有更多的人关注到无喉患者群体，为他们提供更多的支持和帮助。”安常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