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特约记者 李洁

近日，在中国科学院院士窦科峰、空军军医大学西京医院肝胆外科主任陶开山带领下，异种肝脏移植临床研究取得重大突破：成功将一只多基因编辑猪全肝，移植到一位脑死亡患者体内。移植肝脏恢复血流后即刻分泌胆汁，未见超急性排斥反应，持续工作超96小时。经科技查新，国内外未见同类报道，属世界首例。

我国有近4亿肝病患者，且每年新增30万~50万肝衰竭患者。对于肝衰竭，肝移植是唯一有效根治方式，但很多患者因等不到人类供肝而失去生命。异种肝移植不受供肝数量限制，可使更多终末期肝病患者获益，未来可能完全替代同种肝移植。该研究首次探索了“基因编辑猪—人”肝脏异种移植的可行性，在科学理论创新、核心技术攻关等方面取得原创性突破，将在救治修复、功能重建、移植替代，特别是重要脏器移植中，发挥重要作用。

2021年至2023年，全球异种移植的基础与临床研究取得巨大进步。美国相继开展了4例“基因编辑猪—脑死亡受体”肾脏移植、1例“基因编辑猪—脑死亡受体”心脏移植、2例“基因编辑猪—人”心脏移植手术，这一系列医学突破引发了广泛关注，使得“以基因编辑猪为供体的异种移植”成为缓解移植器官短缺的新希望。目前，国际上关于异种肝脏移植的研究，尚处于“使用狒狒、猕猴等动物作为移植受体”阶段。窦科峰院士介绍，相对于肾脏和心脏，肝脏涉及合成、分解、凝血、解毒和免疫等功能，解剖结构和生理功能更为复杂，因此，基因编辑猪的肝脏还不能完全替代人类肝脏发挥功能，因此，异种肝脏移植技术难度和科学意义更大。

从2013年亚洲首例“转基因猪—藏酋猴”异种异位部分肝移植获得成功，2020年“多基因编辑猪—猴”肝心肾移植创造肝移植受体存活世界纪录，到2022年成功实施国际首例“多基因编辑猪—猴”多器官多组织同期联合移植，再到2023年“多基因编辑猪—猴”异位辅助肝移植取得新突破，窦科峰院士、陶开山主任团队已开展长达11年的动物实验。在此基础上，团队进行此次“基因编辑猪—脑死亡受体”肝移植——保留患者自身肝脏的辅助性肝移植，模拟临床肝衰患者的替代支持治疗过程。

移植方案先后通过学术委员会、伦理委员会、器官移植委员会和动物委员会论证，严格按照有关规定进行。供体猪敲除了3种会引起“超急性排斥和急性体液性排斥”的猪抗原，转入了2种“人补体调节蛋白”、1种“人凝血调节蛋白”。移植受者系一例重型闭合性颅脑损伤患者，经过医院全力抢救，三次评估均认证为脑死亡，家属同意无偿参与异种肝移植科学研究，为人类医学进步做出贡献。

3月10日，一切准备就绪，麻醉科、外科手术室、心血管外科、实验外科、超声科、药剂科、检验科、输血科、放射科、综合外科、肾脏内科、重症医学科、甲乳血管外科、病理科共同为手术保驾护航。手术团队打开供体猪腹腔，游离、灌注、获取供肝，并进行修整，组织学检查显示肝组织形态结构正常。受者常规麻醉，取腹部正中切口，游离腹主动脉和下腔静脉，在肾动静脉平面以下横断下腔静脉，将供肝肝静脉与受者下腔静脉近心端吻合，供肝门静脉与受者下腔静脉远心端吻合，供肝肝动脉与受者腹主动脉吻合，胆道放置引流管引出体外。这一术式为团队首创，旨在确保移植肝血流灌注充分、流出道通畅，将成为异种肝移植走向临床应用的一种新选择。

移植肝脏开放血流后，色泽红润、质地良好，可见金黄色胆汁流出，说明猪肝在人体内发挥了生理功能。整个手术历时约9小时，术后24小时，受体血流动力学平稳、移植肝脏胆汁分泌良好、B超显示移植肝脏血供良好、移植肝脏穿刺病理未见排斥反应。陶开山主任说，无论从胆汁、血供和病理结果来讲，手术效果都超出了团队预想。

窦科峰院士介绍，这是医学界第一次将基因编辑猪肝植入人体，且术后96小时内，移植肝脏在人体内能够发挥生理功能，正常分泌胆汁，说明有可能替代人类肝脏。该项研究的顺利开展，是异种器官移植领域的重大突破，也是异种肝移植向临床迈进的关键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