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环保机构“摆脱塑缚”项目专员 韩文慧

打开一份外卖，从精致的无纺布打包袋，到细致分装的外卖塑料餐盒，再到一次性餐具，你是否会有种浪费与塑料污染的负罪感？深圳大学段华波副教授团队早前发文称，中国外卖包装垃圾从2015年的20万吨，仅经过两年就增加到150万吨，增长了6.5倍。

为解决餐饮外卖行业塑料污染问题，厦门、北京等多地陆续将外卖餐盒纳入“低值回收名单”，以推动这些本可回收，但因成本偏高，单纯依靠市场力量难以推进的废物的回收再利用。国内两家外卖平台也通过推出“无需餐具”功能、支持替代材料包装的研发和应用、建设餐盒回收体系等方式，促进外卖餐盒的回收再生。但梳理这些减塑解决方案可以发现，已采取的措施要么成效不显著，要么与理想中的减碳效果相距甚远，缘由何在？

1.“无需餐具”订单规模小且未被有效执行

自2017年推出“无需餐具”功能，美团称，已有超过3.6亿用户使用过该功能；饿了么则披露，截至2023年3月31日，其平台上的“无需餐具”订单已超过14亿单。不过，平台统计的“无需餐具”高订单量能否带来期待中的高环境效益，目前还要打个问号。

首先，14亿单看起来庞大，占比却不高。美团透露2023年“无需餐具”订单占其全部订单量的12%，饿了么未公开此数据。其次，实际落实打折扣。2023年，美团青山计划通过调研发现，无需餐具订单的执行率约为60%。饿了么的调研结果显示，无论消费者是否选择“无需餐具”，21%的商户仍会为每份订单配送一次性餐具。而“摆脱塑缚”团队在多平台进行的消费者测试发现，高达七成以上的商家依然为“无需餐具”订单提供一次性餐具。

2.替代材料并不优于传统塑料

外卖平台投资开发并推荐商家使用的绿色包装，材质主要集中于纸质和可降解塑料。这些包装理论上可降解，实际却由于缺乏分类收集、缺少堆肥处理设施，使降解变得不可行。清华大学和中国石化的联合研究表明，可降解塑料中96.77%都被填埋或焚烧，与传统塑料处理没有区别；真正进入工业堆肥和厌氧发酵处理的比例合计不到0.01%。替代材料在实际使用过程中还存在价格高、餐品适用性低等局限。

替代材料的环境效应也存在争议。对比研究发现，在生产阶段，可生物降解的聚乳酸塑料的综合环境影响，并未显著优于其他传统塑料。使用后的处理阶段，1公斤聚乳酸塑料在填埋处理中排放的二氧化碳量，超出传统塑料焚烧约35%，超出传统塑料填埋的则更多。替代材料本质上还是延续了线性的生产、消费和废弃模式，继续投入意味着成本增加以及可能更多的资源消耗，再加上其不尽如人意的环保效果，替代材料的大规模推广仍需谨慎对待。

3.一次性餐盒回收困难重重

北京大学能源研究院《中国塑料行业绿色低碳发展研究报告》显示，2020年国内消费的塑料制品中，有效回收再利用比例仅为10%左右。考虑到一次性餐盒属于低值塑料且沾有食物残余，回收利用率可能更低。

究其原因包括，多地垃圾分类标准未将废弃塑料餐盒纳入回收物体系；很多消费者未养成餐盒和食物残余分离习惯，且不清楚应该如何正确分类和投放餐盒；餐盒颜色、规格、材质混合，导致标准化程度低，以致餐盒回收成本居高不下，回收经济效益较低。

从外卖减塑链路来看，末端回收更像事后亡羊补牢，有其必要性但效果有限。这一点在联合国环境署发布的《切断根源：全世界如何终结塑料污染，创造循环经济》报告中得以印证：如果仅依靠塑料回收策略，到2040年每年全球进入海洋的塑料垃圾仍会达到1800万吨，比2016年水平高出65%。

4.餐盒重复使用的前景尚需验证

相比末端回收，在前端减少一次性塑料生产是更为有效的处理方式。《外卖循环餐盒经济与环境效益研究报告》表明，循环餐盒重复使用7次就可以抵消一次性餐盒5类指标的环境影响，包括酸化、富营养化、全球变暖、光化学臭氧和初级能源消耗。但重复使用在我国餐饮外卖领域的应用仍处于起步阶段，目前仅有特定封闭场景出现了一些初创项目，如基于高校外卖场景的“爽提”项目，目前已在南方科技大学顺德校区等院校落地运营。餐盒循环使用的推广难点，一是缺少相关企业建立相对复杂的逆向物流、回收和清洗体系，二是国内可复制的成功案例较少。

自2020年发展改革委与生态环境部联合发布《关于进一步加强塑料污染治理的意见》以来，我国在塑料污染治理方面已逐步构建起系统性、全生命周期的管理体系。外卖减塑要想进一步释放减塑潜力，需要继续沿着系统化方向前进，遵循Reduce（减少使用）、Reuse （重复使用）和Recycle（回收再利用）的废弃物处理优先次序原则，形成综合化解决方案。该方案更加重视源头减量，外卖平台应起主导作用，推进“无需餐具”订单的落实、联合商家“避免过度包装”、推行“循环重用餐盒”试点等。消费者也不应低估自己的力量，可在社交平台积极发声支持外卖减塑，日常下单“无需餐具”订单后及时反馈落实情况，了解和学习垃圾分类知识，做到正确分类外卖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