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访专家：国家级名老中医、湖南省名中医、中南大学湘雅医院中西医结合科主任医师  梁清华

本报特约记者  谢明霞

作为人口大国，我国的癌症情况不容乐观，无论新发病例数还是死亡病例数，都位居全球榜首。数据显示，中国仅2020年就有超过450万例新增恶性肿瘤确诊患者，并有约300万例患者死于恶性肿瘤，分别占2020年全球新增恶性肿瘤确诊和死亡患者的23.7%和30.2%。对于令人谈之色变的肿瘤疾病，中医药有什么好方法？本期，《生命时报》特邀国家级名老中医、湖南省名中医、中南大学湘雅医院中西医结合科主任医师梁清华教授，详谈中医治瘤之法。

“中西医两条腿走路，会比一条腿走路更好”

1949年，梁清华出生于湖南耒阳。“我爷爷是乡医，从小我就跟着他，在田间扯一把叫‘打不死’的草药，加上猪肝一起蒸熟，邻居家厌食、疳积、消化不良的小孩吃了就见效。蛇咬伤的人被送过来，爷爷用绳子在伤口两端一扎，放血，再将采的药嚼碎，往伤口上敷，治一个好一个。父老乡亲遇到感冒发热、腹胀腹泻等，都会来找爷爷解决，康复后还会上门表达感谢。”梁清华回忆起儿时情景笑着说：“我那时站在爷爷旁边，觉得特别骄傲，下定决心长大了也要当一名医生。”

1970年，学习成绩优异的梁清华被招入湖南医学院（现为中南大学湘雅医学院），毕业后入职中南大学湘雅医院外科，儿时的梦想成真。“刚进入临床那会儿，我遇到过很多棘手病例。一次次锻炼成就了我，也让我印证了中医的魅力。”梁清华回忆道。曾有一位急性重症胰腺炎患者，不仅腹胀腹痛，还恶心发烧、大便解不出，西医无法解决，梁清华的老师就领着患者到中医科，试着用大承气汤加减治疗，效果出奇的好，病人服药后没多久大便就通了。从小埋下的“中医种子”，在这次经历的催生下发了芽，梁清华对中医的兴趣更大了，后来听说医院要举办“西学中学习班”，已做了两年外科医生的她毅然报了名。

“我有西医知识、中医基础，中西医两条腿走路，会比一条腿走路更好。”就这样，梁清华转到了中西医结合科，一干就是50多年。其间，她抓住各种机会继续进修中医，曾在湖南中医学院（现湖南中医药大学）举办的“西学中研究班”脱产学习3年，又在原湖南省卫生厅举办的中医经典著作业余学习班学习2年。在梁清华看来，中西医结合是治疗包括癌症在内的各种疑难杂症的最佳方案。

全程介入治肿瘤

随着医疗技术的进步，肿瘤的治疗方法也在不断改进，包括手术切除、放疗、化疗、靶向治疗、免疫治疗和中医药治疗等。多学科协作是目前治疗的主流模式，能够为患者提供更加综合的治疗方案。

对于肿瘤的治疗，传统医学其实早有涉及。中医把癌症称为瘤、瘕（音jiǎ）、岩、积聚等，认为正气不足是肿瘤发生的内在基础。梁清华解释，正气即人体的免疫力与抵抗力，当素体禀赋不足、年老体弱、他病迁延或治疗不当等导致正气不足时，便容易感邪发病。对于具体的发病机制，中医认为是外因与内因综合作用。外感六淫，风、寒、暑、湿、燥、火入侵人体，阻碍气血津液运行，影响脏腑经络正常功能，导致气滞血瘀、痰湿邪毒凝聚，积久便易成瘤。此外，内伤七情，苦、怒、忧、思、悲、恐、惊导致气机紊乱、脏腑阴阳气血失调，也可诱发肿瘤。其病理变化过程主要表现为正气虚损、气滞、血瘀、痰浊、湿聚等。在治疗方面，中医提倡以扶正祛邪、辨证施治为总体原则。“这与西医从部位、病理分型、肿瘤分级进行诊断治疗，是完全不同的两套理论体系。”梁清华说。

“如果仅从杀灭肿瘤这个角度说，放疗、化疗、靶向治疗、手术确实更强更快，但治疗肿瘤不建议‘一条腿走路’，更不能把中医当成‘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以多年的临床经验告诉大家，千万不要等到西医没有办法了才找中医看病。”梁清华说，中医与西医在治疗肿瘤方面各有优势，应根据病人具体情况择优选择。相较而言，中医治疗肿瘤的最大优势在于可以全程介入、干预每一个阶段。比如，在手术期，中医治疗以扶正补虚为主，正虚虽有余邪，但不必刻意杀灭肿瘤；放疗期，中医治疗以增敏减毒为主，注重通过中药增加人体对放疗的敏感性，减轻放疗的毒副反应；化疗期，中医治疗以增效减毒为主，用中药减轻消化道反应、骨髓抑制、免疫力下降、肾功能损伤等毒副作用，中药还可逆转肿瘤对化疗药的耐药性，从而增加化疗的疗效；间歇期，中医治疗则以扶正抗癌为主，以放疗、化疗间歇期不复发为治疗目的；癌症晚期，中医治疗以休眠癌、抑制癌为法，选用能抑制肿瘤血管生成、诱导肿瘤细胞凋亡、抑制肿瘤细胞增殖的中药，来维持肿瘤处于休眠状态，防止其扩散，延长生存期。

梁清华特别提到，在放疗、化疗结束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西医是“不作为”的，只能等待观察，若患者出现复发或转移再进行治疗。但中医在此阶段可扶正抑癌，选用有调理脏腑、平衡阴阳、调动全身免疫功能等功效的中药，遏制肿瘤的复发和转移。“中医看重的是未雨绸缪，而不是等癌症复发、转移了再去治疗。”梁清华针对不同癌症，摸索出了一些特定用药。比如，针对肺癌，她常选择羊乳参、冬凌草、蜂房等进行配伍；针对肝癌，常选用叶下珠、羊开口、云芝、树舌等药物；针对脑癌（胶质瘤），常选择三七、全蝎、僵蚕、天龙等。

防癌抗癌误区多

“很多人惧怕癌，但在防癌抗癌方面却有着诸多误区。”梁清华结合临床所见所闻，列举了以下几个最常见的情况，希望大家在防癌抗癌中少走弯路。

误区一：患癌主要由基因决定。事实上，遗传只是癌症发生的因素之一，环境污染、不良习惯、压力过度等都与癌症的发生密切相关。

误区二：癌症想防也防不住。1/3的恶性肿瘤可预防，1/3可治疗，还有1/3是可治愈的。

误区三：吃素的人不易患癌。研究表明，经常吃大鱼大肉的人，患癌风险的确更高，天天吃新鲜果蔬的人患结肠癌的风险比正常人低。但是，长期吃素可能造成营养失衡，不利身体健康。建议尽量选择天然、应季食材，且每天吃5份不同颜色的蔬果，同时保证优质蛋白质、碳水化合物和油脂的摄入。

误区四：吃中药抗癌会伤肝肾。有些中药本身具有肝肾毒性，若剂量错误、配伍不当、煎煮或服药方法不正确，可能会对肝肾功能造成不同程度的损伤，但科学、规范、合理地用药一般不会损伤肝肾功能，一些中药和方剂反而有保肝护肾、利胆退黄的作用，如枸杞子、墨旱莲。

误区五：吃有机食物可防癌。吃有机食物安全性较高，但据统计，是否吃有机食物与患癌风险没有相关性。要吃得健康，重点是饮食多样化，多吃新鲜的应季食物。

误区六：癌症到了晚期就没救了。即使癌症发生转移，严重程度也不一样，不能一概而论。如晚期肺癌、乳腺癌等，经过科学的治疗，也能得到较好的控制，患者有希望长时间“带瘤生存”。

误区七：断食可以杀死癌细胞。过度断食会让癌症患者体重减轻，免疫力降低，反而会让癌细胞更易存活。因此，肿瘤患者应注重补充富含优质蛋白质、维生素等营养成分的食物，如牛肉、牛奶、鸡蛋、新鲜蔬果等，但应忌羊肉、熏烤煎炸的食物以及烟酒等。

误区八：放化疗会掉头发。化疗药物会“好坏通杀”，使正常细胞受损，尤其会对毛囊细胞、生殖细胞等产生破坏作用。例如，乳腺癌化疗药容易造成脱发，但有些针对胃肠道肿瘤的化疗药只对胃肠黏膜细胞起作用，病人不会出现脱发。

五个“药食方”有助防癌

肿瘤是消耗性疾病，需要很多营养支持。梁清华表示，肿瘤患者日常可结合自身的体质，在医生指导下，多吃一些具有增强免疫力功效的药食同源之品。健康人群防癌，不妨试试以下“药食方”。

莲子百合汤。莲子、百合这两味药食同源之品可以清肺润燥，有助于预防肺癌等肺部疾病。

木耳红枣粥。木耳和红枣可清热润肠、滋阴养血，有助预防肠癌。

薏米山药粥。薏米和山药具有健脾胃、清热解毒的功效，有助于调理胃肠功能，保护胃黏膜，预防胃癌。

玫瑰茉莉花茶。玫瑰和茉莉花可疏肝解郁、活血化瘀，对于调节女性内分泌和预防乳腺癌等有一定帮助。

枸杞红枣茶。枸杞、红枣可以调理肝脏功能，预防肝癌的发生。

除此之外，梁清华教授建议大家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戒烟戒酒，按时睡觉，避免熬夜，加强锻炼，避免暴饮暴食，保持良好心情，定期体检。“这些都是将肿瘤拒之门外的根本方法。”如今，健康体检、癌症筛查越来越受重视，这对于提早发现肿瘤迹象至关重要，能大大提高治疗成功率。梁清华强调，一定要注重体检筛查中发现的“危险分子”，如甲状腺结节、肺结节、乳腺结节等，做到按时随访，一旦发现恶变迹象要早诊早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