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3-09 农历甲辰年 正月廿九
外资办医会是冲击吗

受访专家:

中国社会保障学会医疗保障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委员 胡牧

上海嘉会国际医院院长 吴海山

广州艾力彼医院管理中心主任 庄一强

本报记者 施婕

近期,商务部、国家卫健委、国家药监局联合发布的《关于在医疗领域开展扩大开放试点工作的通知》指出,拟允许北京、天津、上海、南京、苏州、福州、广州、深圳和海南全岛九地设立外商独资医院。该消息“一石激起千层浪”,有人说“狼来了”,也有学者称可触发“鲶鱼效应”,促进国内医疗服务升级。

政策几经调整

早在2014年,原国家卫生计生委、商务部颁布的《关于开展设立外资独资医院试点工作的通知》,就允许境外投资者通过新设或并购的方式,在北京市、江苏省等7省市设立外资独资医院;2015年紧急叫停,2017年明确外资参与医疗机构的形式仅限于合资、合作。在2015~2021年,有50余家外资医疗机构进入中国;国家卫健委数据显示,截至2021年,中国外资医院有114家,与全国3.7万家医院的总数相比,所占市场份额非常小。

作为中国首批外商独资医院之一,上海嘉会国际医院(简称“嘉会医院”)于2009年在政府支持下启动,是一家综合性医院,开设超35个科室,医生均来自国际知名医疗机构和国内三甲医院,15%~20%为外籍。建院之初,嘉会医院主要服务上海外籍人士,后续不断扩大服务人群,目前中国患者占七成以上,日均门诊量2000人次。

“环境好、服务好”是公众对外资医院的素来印象。走入医院,偌大的大厅里没有拥挤的人群和嘈杂的环境,接待中心十分醒目。其中的服务台类似银行贵宾区,邻座间有高高的挡板,充分保证隐私,台面高度较低,降低了距离感;即使不向工作人员寻求帮助,各种指示牌和楼层导览也清晰明了。抵达科室后,每个科室有独立前台,工作人员会第一时间上前迎接,核对信息,随后便可直接进入诊疗,整个过程几乎  “零等待”,听诊、检查、诊断、开处方、患教叮嘱等均在一间诊室里完成,不必跑前跑后。中心花园位于医院一楼中庭区域,连接起门诊大楼与住院大楼,动线顺畅,可以晒太阳或欣赏水景、草木,十分惬意。

上海嘉会国际医院院长吴海山介绍:“2012年起嘉会就与美国麻省总医院建立深度战略合作并联合挂牌。依托国际医疗背景,嘉会医院的医生可直接与全球30多家知名医院的医生、专家开展视频会诊,为患者制定治疗方案。且不少在国内已获批、但三甲医院无法及时提供的进口药,也可通过流程优化在嘉会医院及时采购。”考虑到自身盈亏,嘉会医院的整体诊疗费用定价基本与公立医院国际部相仿。据医院官网,全科及专科医生诊费为500~1500元,急诊医生为800~1800元,普通X光检查为320~800元。患者可使用国家医保支付,也可通过商业保险报销。

是“鲶鱼”,还是“水煮青蛙”

外资来中国办医已有十年,在公立医院的绝对优势下,搅动市场的“鲶鱼”不甚多见,却易陷入“温水煮青蛙”的境地,盈利微小。以全球知名的梅奥诊所为例,该诊所入驻上海后并未提供医疗服务,而是充当着类似“中介”的角色。但新政策承载着不少医疗从业者的期待,认为此举有助促进国内医疗在管理、技术等方面的提升。

引入先进管理。通常,外资医院背靠国际知名医疗集团,掌握着一套先进的医院管理理念与运营模式。广州艾力彼医院管理中心主任庄一强介绍,优秀的外资医院十分注重患者体验,致力于推行精细化服务,比如预约制、一站式诊疗、主诊医师负责制等,可有效提升服务质量,推动本土医院改革。

接轨高端技术。相较于公立、民营医院,外资医院更能吸引全球医疗专家的加盟,且在顶尖影像学设备、新技术、复杂手术、罕见病治疗方面,与国际接轨程度较高,可为患者提供更前沿的治疗方案。“可预见的是,创新药、干细胞基因疗法等高端医疗,有望借助外资医院平台获得进一步发展。”庄一强说。

丰富就医选择。外资医院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多元化、多层次健康需求,包括一部分享受高端医疗保险或打算远赴海外求医的中国患者。吴海山表示:“外资医院还能吸引国外患者,已有病例来中国接受CAR-T细胞治疗。”

尽管益处多多,但不少人对准入条件的“放宽”表示担忧,认为此举会加速医疗人才流失、冲击公立医疗系统、造成基因泄露。庄一强表示,目前医务人员的学术发展、职业晋升仍主要依靠公立医院,虽不排除部分人会“转投”外资医院,但不会构成冲击。且外资医院费用高昂,主要以商业保险支付,受众有限,大多数人仍首选公立医院。中国社会保障学会医疗保障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委员胡牧表示,“目前外资医院普遍侧重以专科前沿技术、人性化服务、特需服务获取市场份额,难以撼动我国现有医疗结构,但可成为有益补充,双方共享技术、经验。”针对基因泄露的担忧,专家均表示,外资独资医院虽为国外资本,但仍需遵循中国法律且由卫健委管辖,加上样本量有限,难构成威胁。

错位竞争,促进有序发展

专家表示,政策放宽不代表外资医院的大量涌入,仍有不少问题“卡着外资的脖子”。

服务提供者在哪儿?“首先,医护从哪儿来?”庄一强表示,这是外资医院面临的首要问题。“对国内医生来说,外资医院虽有吸引力,但离开体制的顾虑无法忽视。目前,外资医院聘请的大多是公立医院退休医生。”

如何融入市场?进入中国市场后,外资医院在短期内面临融入本地市场的问题,既需熟悉国内医疗消费特征,还需详细了解监管政策。比如在引进新药、新技术方面,外资医院需与监管机构紧密合作,以保证通过严格审批流程,否则无法实现院内的应用。

盈利何时弥补成本?外资医院进入中国多以盈利为目的,但前期的人才引进、设备购入会不断堆高运营成本,且服务人群定位较窄,成本难以回收。据了解,目前在国内开办的外资医院中,只有极少数可实现盈利。

为防控可能风险、营造公平竞争的环境,胡牧建议,管理部门需充分考虑外资医疗机构的发展规律,通过医疗供求、价格、竞争等要素的相互作用,实现医疗资源自动配置,打造“错位竞争”,促进医疗行业有序发展,同时需强化监管,排除器官克隆、遗传基因信息流失的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