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访专家:中国中医科学院中青年名中医、中国中医科学院西苑医院妇科主任医师 黄欲晓
本报记者 钟财芬
沙尘无孔不入,即便关紧门窗,也能让房间布满飞尘。子宫内膜异位症(以下简称“内异症”)亦是如此。正常情况下,子宫内膜作为宫腔表面组织,只存在于子宫中,要么定期脱落随经血排出体外,要么成为受精卵发育的“土壤”。然而,当子宫内膜组织出现异位,它们就会像被狂风卷起的沙尘一样,肆意地在卵巢、肠道、膀胱、输尿管、腹壁、胸腔、肺部等身体其他部位“安家”。由此,内异症被形象地比喻为“盆腔沙尘暴”。
内异症是育龄期女性的常见病,发病率为10%~15%,近年来呈明显增多且日益年轻化趋势。其临床表现多样,常见的是严重痛经,会影响日常活动和生活;慢性盆腔痛、性交痛、排便痛、血尿也是典型症状;合并以上某种症状,并伴有不孕,也要警惕内异症。异位于身体不同部位的子宫内膜组织,引发的后果多样且复杂。例如,异位到卵巢,可形成巧克力囊肿(因囊肿内含有陈旧性血液,呈深褐色,状似巧克力液体而得名),导致周期性的腹痛、盆腔疼痛及不孕症;侵入肠道,可能引起排便异常,如肛门坠胀或脓血便;在膀胱可能引起血尿;转移到输尿管和肾脏,可导致输尿管扩张和肾积水;累及肺部,则会引发周期性咯血。
西医治疗内异症以手术和药物为主,但手术指征严格,并非所有患者都适合或愿意接受手术,且手术后存在复发风险。相比之下,中医药在内异症治疗中有不少优势:对于病情较轻、未达到手术指征或不愿手术的患者,中医药治疗可缓解症状,延缓病情进展;手术后,中医药通过调理体质、改善盆腔环境,有助降低复发率;针对合并不孕症的患者,中医药能调节卵巢功能、盆腔环境,改善子宫内膜容受性,提高自然妊娠率;对于做试管婴儿的患者,中医药也能发挥积极作用,提高受精卵着床率和妊娠成功率;面向反复种植失败或妊娠后易流产的患者,中医药还可通过补肾安胎、调理气血等方式,提高妊娠稳定性。
中国中医科学院中青年名中医、中国中医科学院西苑医院妇科主任医师黄欲晓教授表示,内异症常与不孕症交错存在,40%~50%的内异症合并不孕症,这与内异症的病机密切相关。内异症归属于中医“痛经”“癥瘕”“不孕”等范畴,瘀阻是基本病机,主要病变部位在胞宫。瘀血阻滞胞宫、胞脉,久而久之会损伤肾—天癸—冲任—胞宫轴的正常生理功能,引发不孕,还会进一步造成冲任失调和肾精亏虚,损伤卵巢储备功能,加剧不孕的发生发展。
《医林改错》提到:“元气既虚,必不能达于血管,血管无气,必停留而瘀。”说明元气不足是导致瘀血形成的重要原因。在黄欲晓看来,“虚气留滞”理论可以很好地解释内异症的病机过程。其中,“虚气”是病之本,因为脾胃是元气之本、气血生化之源,因此“虚气”主要表现为脾胃虚弱;“留滞”则是病之标,包括气滞、瘀血、痰湿、热毒等。基于此,黄欲晓认为,“扶正祛邪”应成为内异症的治疗原则。她说,正气不足是内异症发病的内在基础,邪气则为发病提供了重要条件。正邪相搏,正气胜,邪气虚,则不发病;正气虚,邪气胜,则发病。内异症的发生和发展,是正气与邪气相互斗争的结果,通过调整正邪力量,能促进其痊愈、预防复发。在长期实践中,黄欲晓总结出以下治疗思路。
化瘀消癥以祛邪。在辨明气滞、瘀血、痰湿、热毒后,通过活血化瘀、化痰散结、清热解毒等方法,针对性祛除致病因素,使邪气消退,正气恢复。临证用药应“祛邪不伤正”“补而不滞”,适当辅以行气药物。常用药为黄芪、莪术、煅牡蛎、丹参、白术、鳖甲、陈皮、柴胡等,其中黄芪补中益气,莪术行气破血,煅牡蛎软坚散结,丹参活血祛瘀,白术补气健脾,鳖甲滋阴潜阳、软坚散结,陈皮理气健脾,柴胡疏肝升阳。兼有肝气不舒者,加薄荷、梅花等疏肝解郁;虚热内扰者,加丹皮、地骨皮等清热凉血;寒凝者,加桂枝、乌药等温经散寒。
益气补肾以扶正。扶助正气可增强机体抵御疾病、恢复阴阳平衡的能力,方法包括补气、养血、健脾、益肾等。黄欲晓主张根据肾精亏虚程度择取补肾药物,轻者常用菟丝子、女贞子;重者需选用龟甲、鹿角胶等血肉有情之品。临证用药还要注意配伍,在滋补肾阴之品中加入温补肾阳药,以阳中求阴;在温补肾阳药物中辅以滋补肾阴药,以阴中求阳。
除此之外,还应综合患者具体症状及严重程度,确定是单独、同时还是先后应用扶正或祛邪之法,并适当使用针刺、穴位贴敷等外治法强化效果。
黄欲晓强调,内异症是雌激素依赖性疾病,属于进展性的慢性病,需要长期管理。
调畅情志。情志不畅会导致肝气郁结,影响气血运行,进而诱发或加重内异症。女性平时应保持平和的心态,避免压力过大。如生活中过于焦虑,可适当服用柴胡、香附等疏肝理气药调理。
改善生活方式。现代女性生活工作两头挑,巨大压力下疾病就会趁虚而入。建议合理安排时间,保证充足的休息和睡眠;坚持适度运动,以改善血液循环,增强体质;多吃温补食物,如红枣、山药等,同时避免摄入寒凉、辛辣刺激性食物;长期穿紧身裤会影响下腹部血液循环,加重经血倒流,宜选择宽松舒适的衣物;吸烟会增加内异症和众多疾病发生风险,应尽早戒烟。
月经期护理。月经期间要注意保暖,避免受凉,特别是下腹部受凉,可使用暖宝宝或热水袋;经期还要充分休息,避免过度劳累、剧烈运动、同房;可适量食用一些有温补活血功效的食物,如红糖姜水、黑豆等。此外,人流手术对子宫和卵巢损伤较大,容易引起内异症,需尽量避免。▲